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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 米 茶(外二篇)

来源:江华新闻网 作者:刘清泉 编辑:redcloud 2012-07-10 15: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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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携妻子回乡,母亲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您就做点炒米茶吧。
    久违了的炒米茶,曾是童年时代美好的梦想。那时候在民风淳朴的瑶寨里,一家娶亲,村里的每户都要去祝贺。大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闹洞房,小孩子们盼望着的是新媳妇炒米茶。炒米茶是瑶家评判一个媳妇是否勤劳贤慧的标准。羞涩的新媳妇在大家的喧闹声中架锅生火,后生仔故意拿又生又湿的柴给她烧,烧不燃,呛得她直打喷嚏流眼泪,老人们就在旁边教导"火要空心,人要真心"之类的。烧热锅后,将半碗茶油倒入锅里烧滚后,将两三斤米倒入锅里,轻轻搅拌,这时用火必须不温不火,这道工艺最见水平,火候不到不香,火大了,就会焦苦,据说这是考验新媳妇是否温柔的程序,这时后生仔们就会一语双关地问:急不急,心急吃不成炒米茶。待米炒得金黄金黄时,渗入半锅水,放进八角、沙姜等香料,再小火熬半个钟头,放入盐和葱花,揭开锅,顿时香气扑鼻。新媳妇就给公婆盛一碗,然后给在座的每人盛一碗。人们更夸奖她的手艺和人品,发给她小红包。炒米茶实际是粥,或许贫瘠的瑶胞取其待客之意,就称之为茶了吧。大人们吃了之后,更祝福后回家了,小孩子仍吵闹着要吃。大人们就哄着说,快点长大娶了媳妇,叫她做给你吃个饱。于是就盼望斩点长大,娶个会炒米茶的漂亮媳妇。
    有一位打扮时髦的城镇姑娘竟嫁到村里来了,嘴甜、人俏,炒米茶做得也香,人们啧啧称赞。然而没几天,她就嫌家贫母丑,三朝后回婆家就一去不返了。母亲和乡邻们气愤地骂她知人知面不知心,瑶山山好水甜,有什么不好,你还不配做瑶家的媳妇呢。懵懂的我对母亲说,我长大了一定找一个孝顺您的媳妇,母亲欣慰地笑了。十多年后,我参加了工作,找了一位城里女友,母亲得知后仍耿耿于怀地说,城里姑娘哪有农村的朴实。妻不会煮菜,更不懂什么炒米茶了,但她对父母孝顺体贴,母亲终于悉怀了,待她也如亲女儿一般。
    我还在沉溺在往事中,母亲已将一碗炒米茶端到了我的面前。我感觉这炒米茶似乎没有往日的香甜了,皱了皱眉。母亲抱歉地说,怕是味道不好吧,好多年没炒米茶了,现在娶媳妇都时兴攀比,大摆酒席了。
    我想,炒米茶怕是要失传了吧。
    

父 亲 与 牛

    将父亲与牛相提并论,虽然有伤大雅,但父亲的一生,确实与牛有太多的故事。
    如今,村里好多人都不养牛了,买了铁牛耕田。家里也想买,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母亲想把老牛卖了,父亲说牛老了有谁买,除非是卖给屠夫。牛年轻时天天流血流汉,现在虽然老了,但我们怎能忘本呢。老牛杀了怪可怜的,让它自生自灭吧。
    这条水牸牛买回来时只有一岁多。小牛两岁时,父亲用棕绳扎了个笼套牵着,教它犁田,小牛失去了往日的自由,晃动着两个小角跳个不停。父亲背上犁耙,将它牵到田里。它似乎知道嬉戏的童年已结束,要象同伴们一样到田里干活了,不情愿地下到田里。父亲将牛枷套到它单薄的背上,再系上沉重的犁。水田淤泥深,小牛一脚下去已没入膝盖,弓着背吃力地拉着犁一步步地往前迈。直犁、横耙、容易教些,教它学转弯,学了很久也学不会,没少挨父亲的鞭子。
    酷暑的阳光把田里的水烤得发烫,小牛头冒着热气,口流着白沫,喘着气要竭下来舔田埂上的青草。父亲见一块小田还没犁到一半,十分烦燥,举起竹鞭朝它的腿使劲一抽。小牛受此一惊,蓦然一跳,掀翻了耙,父亲收步不住,跌倒在耙上,脚被刺了三个窟窿,鲜血溅出。母亲哭着举起木棒要打牛,牛惊慌的眸子里滚出两颗泪,父亲无力的举起手摇摇,说"算了,它还是个孩子。"父亲的脚伤了近一个月不能下田。母亲说要请个恶点的后生来教牛,父亲没有同意。表叔说:"你打个笼套就想教牛,它不欺你才怪。要'穿牛箭'才行"。就是把牛鼻子钻个孔,再用尼龙索子穿上,这样就好控制牛了。于是,父亲找了几个人把牛绑在树上,将一根又尖又细的铁棒烧红,将要穿时,手却发抖。表叔抢过烫红的铁棒往牛的鼻孔猛地一刺,穿鼻而过,牛鼻子冒出一股白烟,散发出一股臭味。牛"哞"的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几个人慌忙的将尼龙索穿进仍在冒血的牛鼻子。第二天,表叔要父亲趁牛鼻孔长出的新肉未结痂,好教。父亲担心牛受不了,过了一周才教牛犁田耙田。果然小牛穿了鼻子后听话多了,不久就学会了犁田。小牛单薄的肩上开始背负着沉重的犁耙日复一日的在田野上耕耘。
    四岁时,到了它初次当妈妈的时候了,时值"双抢"。父亲看见它背着沉重的大肚子,怕累坏了牛宝宝,就借表叔的牛犁了田。父亲见它下了条小牸牛,十分高兴,酿了甜酒给它摧奶。谁知过了几天,父亲还舍不得让它下田,表叔却上门说:"你借了我的牛用,现在牛已下了崽,要还给我用两天。"父亲无奈的让他牵走牛,却不放心,跟到田里去看,嘴里嘟咙着"人要做月子,畜生也要歇几天,不要累坏了它呀"。一完工,就急忙将它牵回到牛栏了。看着饥饿的小牛一头扑在母亲怀里吮吸着奶汁,父亲开心得流下了眼泪。后来牛崽长大要卖了,父亲将它们母子一起牵到街上。牛崽却总跟着娘不分开,买主怎么也赶不走。后来只好将它便宜点卖给邻居,不料进邻居牛栏时却牵不进。父亲将它眼睛用红布蒙上,牵着它在村里转了好几个圈待它昏了头才牵进去。之后,它却又常跑回来,吃了家里不少饲料。父亲看着它娘俩舔犊情深的样子憨厚地说:"权当它回娘家吧。"之后,它相继生了十个孩子,老了,父亲就再也没有要它犁田了。二十岁时,它终于老死了。父亲把它埋在田垅头上,说让它守护耕种了近二十年的田野,保佑年年有个好收成。
    过年携子回到农村老家,年迈的父母不知道该煮点什么好东西让胖胖的宝贝孙子换下味口。我说街上什么东西没吃过,不要费心了。母亲讪讪地说可能红薯城里没有吧,中午煮点红薯饭让孩子尝尝鲜,吃杂粮孩子长得结实些。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村后都是石山,石山中间刨出一小块地人们就会种上红薯;稻田十年九旱,插不下二季稻时农田里也会种上红薯。生产队里的稻米不多,实行统一分配,从队里分回的稻米常常不够全家人吃。白米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到。为了填饱肚子,常用杂粮蔬菜来补充,把红薯、高粱、南瓜当饭吃是家常便饭,但吃得最多的还是红薯,每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都是吃红薯饭。红薯挖出后,母亲将红薯洗净后削去皮,切成红薯丁,放些米加水进去一淘一拌,就用顶锅煮起红薯饭来了。屋后还挖了一个地窖,家里将没有吃完的红薯放进地窖储存起来;天气好时,母亲还将红薯刨成丝晒干,没有鲜红薯时就吃红薯丝饭,反正一年四季都有红薯。那时一年当中很少有肉吃,吃的菜是清汤寡水的,红薯饭吃久了,难免让人吃得吐清口水;加上吃红薯饭消化快,吃后不久就觉得饥肠辘辘,饥不可挡,有的人竟吃出胃病来了。然而我却常感觉肚里胀胀的,咕咕地响,而且还常忍不住要放屁,免不了在学校里出丑。可能是米粒沉底的原故吧,红薯大多浮在面上,锅底才会有几小坨白米饭。家里四姊妹,我是满崽,舀饭时我都会撒娇抢先舀饭,把面上的红薯拔开,用力往锅底刮几下,就能舀到些许白白的米饭,感觉到白米饭特别的香甜。有一次和哥哥们争着先舀饭,我把碗打烂了,委屈地哭了。母亲另外拿了个碗,将锅中的几砣白米饭舀了给我。看着我哭,妈妈心里也十分难受,说:不想吃红薯饭,就加油读书考中专考大学,当上干部就有白米饭吃了。那时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餐餐吃上白米饭。
    或许是年少受够了贫困的滋味,或许是母亲的激励,后来我走出了大山,考上了大学当上了干部,过上了父老乡亲眼里所谓“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儿时吃红薯饭那份苦涩的记忆仍是我心中隐隐的痛。吃中饭时,从不添碗的儿子竟然吃了三碗红薯饭,还咂着小嘴一个劲地说好吃好吃。我慢慢地咀嚼着一口红薯饭,感觉以前那令人难以下咽的红薯饭竟是那么的香甜、绵软。确实,好久没吃红薯饭了,现在再吃,觉得比纯粹的白米饭要有滋味多了。真想不到小时候吃得厌烦了的红薯饭,如今吃起来竟这么香甜可口!如今,看着人们把那些曾视为“忆苦餐”的红薯饭、高粱饼、野菜等当作美味佳肴时,我心里总有些沧桑的感慨,红薯饭,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永远难以忘怀的。
    
红薯饭

    过年携子回到农村老家,年迈的父母不知道该煮点什么好东西让胖胖的宝贝孙子换下味口。我说街上什么东西没吃过,不要费心了。母亲讪讪地说可能红薯城里没有吧,中午煮点红薯饭让孩子尝尝鲜,吃杂粮孩子长得结实些。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村后都是石山,石山中间刨出一小块地人们就会种上红薯;稻田十年九旱,插不下二季稻时农田里也会种上红薯。生产队里的稻米不多,实行统一分配,从队里分回的稻米常常不够全家人吃。白米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到。为了填饱肚子,常用杂粮蔬菜来补充,把红薯、高粱、南瓜当饭吃是家常便饭,但吃得最多的还是红薯,每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都是吃红薯饭。红薯挖出后,母亲将红薯洗净后削去皮,切成红薯丁,放些米加水进去一淘一拌,就用顶锅煮起红薯饭来了。屋后还挖了一个地窖,家里将没有吃完的红薯放进地窖储存起来;天气好时,母亲还将红薯刨成丝晒干,没有鲜红薯时就吃红薯丝饭,反正一年四季都有红薯。那时一年当中很少有肉吃,吃的菜是清汤寡水的,红薯饭吃久了,难免让人吃得吐清口水;加上吃红薯饭消化快,吃后不久就觉得饥肠辘辘,饥不可挡,有的人竟吃出胃病来了。然而我却常感觉肚里胀胀的,咕咕地响,而且还常忍不住要放屁,免不了在学校里出丑。可能是米粒沉底的原故吧,红薯大多浮在面上,锅底才会有几小坨白米饭。家里四姊妹,我是满崽,舀饭时我都会撒娇抢先舀饭,把面上的红薯拔开,用力往锅底刮几下,就能舀到些许白白的米饭,感觉到白米饭特别的香甜。有一次和哥哥们争着先舀饭,我把碗打烂了,委屈地哭了。母亲另外拿了个碗,将锅中的几砣白米饭舀了给我。看着我哭,妈妈心里也十分难受,说:不想吃红薯饭,就加油读书考中专考大学,当上干部就有白米饭吃了。那时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餐餐吃上白米饭。
    或许是年少受够了贫困的滋味,或许是母亲的激励,后来我走出了大山,考上了大学当上了干部,过上了父老乡亲眼里所谓“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儿时吃红薯饭那份苦涩的记忆仍是我心中隐隐的痛。吃中饭时,从不添碗的儿子竟然吃了三碗红薯饭,还咂着小嘴一个劲地说好吃好吃。我慢慢地咀嚼着一口红薯饭,感觉以前那令人难以下咽的红薯饭竟是那么的香甜、绵软。确实,好久没吃红薯饭了,现在再吃,觉得比纯粹的白米饭要有滋味多了。真想不到小时候吃得厌烦了的红薯饭,如今吃起来竟这么香甜可口!如今,看着人们把那些曾视为“忆苦餐”的红薯饭、高粱饼、野菜等当作美味佳肴时,我心里总有些沧桑的感慨,红薯饭,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永远难以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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