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营镇中心校其前身就是锦岗义学。寻找锦岗义学,这是我来这里之前早就酝酿的了,只是工作繁忙,迟迟没有前行。时隔不到两个月,我却工作在这所前古书院里了。锦岗义学始建于乾隆七年(1742年),距今已有269年历史,是江华县最古老的三所学校之一。锦岗义学在乾隆九年改为“秀峰书院”,直至1898年改为“锦岗学堂”,1911年改“学堂”为“学校”,1912年名为“秦山乡国立中心小学”,1949年命名为“白芒营完小”,1969年改为“白芒营大队小学”,1976年又恢复为“白芒营完小”,1985年被命名“白芒营镇中心小学”,直到今天。这是我听中心校原校长黎忠光介绍的。他还告诉我,1926年,中国共产党秦山区(现在的白芒营镇)农村党支部就在这所学校里诞生。这是中共永州市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石破天惊,震撼了山林。党员们冒着杀头之罪匿藏下来展开地下斗争。第一天走进学校,我还不知富有传奇色彩的义学书院就在中心校,看到这里躺在地上有一些石凳、石柱、石础之类形如古迹之类的宝贝,我深感学校的底蕴了。第二天,我特地从县委宣传部创建办借了一架数码相机,专门拍摄了古书院残留下来的石凳、石柱、石础,那些镌刻着“福禄寿”或蝙蝠麒麟锦鲤吉祥动物的石雕离不开世俗的渲染,那些长达四米、重达上千斤的四棱石柱虽然没有昂然屹立,却生生透露出一种铮铮铁骨般的韧劲。透过墙体我依稀地看到斑驳的青砖、灰瓦,虽已破损或残旧,但留下的书香墨香是无法湮灭的。我想象瑶乡义学的神圣庄严和悠悠古意,如此宏大和气派,虽经风雨剥蚀,古书院不复风光,可是那份文化根脉却依然绵延。
古朴的书院延续着瑶乡的梦想,这座经过修缮的文庙旧址虽然不是文庙了,却是依存着昔日读书识文的历史余韵,让人读不尽岁月的沧桑,读不尽这西河的声声流潺这南岭的莽莽巍峨。
古代建筑常常讲究风水,锦岗义学的建筑选址符合了古代“枕山、环水、面屏”的建筑理念。锦岗义学,其主体建筑叫孔子文庙。孔子文庙倚靠在镇边的小山岗上,面前的是清澈碧透的西河。西河两岸,千顷良田,阡陌纵横,一马平川。绿树掩映的孔子文庙颇具浓郁的文化氛围,延续了神州瑶乡读书释文的渴望,受到了四方八寨方圆几十里黎民百姓的向往和追崇。
读书识字是锦岗义学的文化精髓,从那些光滑铮亮的石础和门柱就可以想象当年文庙的气韵流动,想到那读书声和朗朗明月,想到那山亭和绿树,不经意间又回归到昔日读书的率性自由和灵动遐思。
这里有一片丛林,清爽的晨曦里,你完全可以领略到近处的松涛鸟语,可以体悟到花香草馥了。萌渚岭下,白鹭高飞,群峰秀丽,田园广阔。这是一处包含着诗意和灵性的土地,锦岗义学应运而生,光耀着那个时代的书香门第,也造就着那个时代的幸福、陶醉和辉煌。随着时代的不同,光阴荏苒,锦岗义学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所现代化完全小学——白芒营镇中心小学。历史变迁,尽管时光流转,但留下来的文庙旧址依然让人怀着某种激情去寻找隐含着文化记忆的古书院。今天兴起的白芒营镇中心校有学生1700多人,教职工八十多人,办学规模空前壮大。中心校原校长黎忠光是个义学讲古历史通。他在这里从事小学教育工作达三十多年,对书院的历史如数家珍,无用打腹稿,他都能一口气把锦岗义学的变迁历史解说清楚明白,令人感叹佩服。每一年新生入学的第一个升旗仪式上,他都给孩子们传达锦岗义学的过去、现在,让学生感受学校与古时义学千丝万缕的联系,感受书院的神圣意蕴,促使学生从中受到一些启发。孔子文庙承载了多少读书人对沿袭而来的孔子教育的敬仰,同时也承载了瑶乡人的读书期望与梦想。书院西河边有一棵古老的皂荚树,如今这棵皂荚树依然枝繁叶茂,历经数百年风雨摧折,虬劲浑厚,粗壮如故。皂荚树见证了古往今来在此捧书吟读的儒士书生,也印证了岁月的沧桑和积淀,透露出格外的宁静与祥和。
过去的文庙已经改成了今天的教师会议室,主体墙还是原来的三面墙,部分墙体由于风雨飘摇,斑驳破损毁,通过局部修缮,文庙建筑复以尚存。教师们每周都要集中在这里开例会一次。每次坐在这里崭新的椅子上,我望着天花板,我企图从中搜索到我需要的信息,这信息却像烟云一样把我引进对古文庙的联想和思念里。
走进今天的校园,我看到了残留在古庙旧址旁的石凳、石柱、石台阶,我仿佛又触摸到义学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到文庙的恢弘气息和精妙构造。那些石础,它们的内心依然流动着生命的血液,有着灵动的生命光华,散发着神圣的书香。锦岗义学留下的绝不是零星的文化碎片,而是启迪着过去、今天和未来的闪光记忆。历史总会记住历史的,历史总会在一种酣畅淋漓的前行中把握时代的脉搏的。那些高远的星辰常常闪烁着,伴行着义学穿越了历史的烟尘,幽幽中透彻着鲜活灵动的光芒。
今天,白芒营中心校引以自豪的是,锦岗义学走过了近270年的历史迎来了喜悦。拥有过辉煌和宏大的锦岗义学是瑶乡人民心灵中的驿站,是文化的记忆,甚至是刻骨铭心的灵魂跳动的火花。锦岗义学是古代瑶族乡学教育的奇葩。书院考课举业的儒雅学风从此兴起。先贤后圣,兴学重教,德化民众,以致朝花夕阳,鸟语风声,都融汇在义学的光阴里了。我专程去过离白芒营镇不到二十公里的平地瑶聚居地上伍堡,那里矗立一块乾隆十年间(1745年)的义学碑,记录了大清王朝在瑶乡兴办学校的实况。当时官方在瑶乡办学蔚然成风,专收瑶族子弟入学读书,这些与锦岗义学无不有着文化和教育的勾连。上伍堡义塾是在锦岗义学之后三年建立,瑶乡义学的兴起繁荣了瑶乡的文化。这一见证到了中国的近现代史,江华瑶乡涌现了一大批外出读书游学热血铸青春的革命人士,如陈为人、李启汉、韦汉、王涛、江华,都是共和国史上气吞六合光照时代的政治明星。
如今,建筑在古文庙原址的中心校依然流动着古书院的意韵,大课间大阅读活跃了孩子们的身心,彰显着学校特有的教育特色。我静静地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心灵深处有一种感觉,这就是:时代,总是流不去时代的亮丽风景,锦岗义学蕴含着这个时代不俗的精品。锦岗义学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渗透进今天孩子们的血管里,一滴一滴地融汇和熏陶他们的心灵。
更为有幸的是,我现在踏进了这一所老校里任教,身处其中,远离了闹市喧嚣,扑面而来的是百年的文化底蕴散发的温馨,让我心中一片澄清空明。
面对现代教育,令人遗憾的是,今天的许多学校没有了昔时的朴实和庄严,教学楼尽显豪华与气派,却没有一片让心灵仰望的天空。今天的教育如果缺乏了天地道心的敬畏和传扬,那是多么地可怕和令人心痛的。
走进锦岗义学旧址,或许我将成为这座古老的义学的粉丝,我心中自然就有了一种生趣盎然的小草在萌芽,心中自然升腾起一种对文化的敬畏和崇仰。我仿佛穿越在古书院的书声里,聆听着古老的书经,看到那些石柱、那些楹联,想到的是读书习教,知书达礼。我仿佛看到一位老先生端坐桌前,呼唤着孩子们,嘴里嚷着“之乎者也矣焉哉”,悠悠晃晃,神情抵达化境。我想到了现在,我们更是需要一种敬畏,对文化的敬畏对教育对文字的敬畏,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心中的神圣和敬畏,更多的是追求功利和实惠,我们更需要昂扬着思想火花的头颅,以教育的天地道心传承当下的学业。教,师之道也;学,生之道也。昔日的义学成为今天的义学,时代没有割裂教育的天然成分,教育总是延续着历史的进步和发展,延续着民族的希望和新生。
今天的教师和孩子们依然在追寻着书香墨香,这是锦岗义学延续下的可爱和深情。
春、夏、秋、冬四时之景葳蕤繁茂,春兰秋菊寒松梅竹高洁动人,古书院的意蕴里流动着经年的书香书气,令人无限地缅怀这一处绝世的风景。锦岗义学的书院立足于秦汉古道边,仿佛一缕灿烂的霞,远离喧嚣后又演绎着文化与教育交融的精髓。我伫立在这古书院旧址,我领悟了昔日人们对求知对读书的翘望,聆听了旅途上的空谷足音。书院已经成为人们心中一道心灵的驿站,是文化的记忆,飘逸于宁静致远的古风之中。
义学是历史,是风景中的驿动,是时光里的重影,永远也不会飘逝。
而时间又会怎么样呢?二千多年来究竟有多少人参破《论语》的真正意蕴,有多少人让教育又回到它的本真和自然?今天的教育又怎么样呢?千百年来,我们的教育都在一种殿堂里活着,它高贵而典雅,然而它又裹挟和雕刻着着时代的灵魂。一颗灵魂融进了历史融进了潮水,这颗灵魂已经不是自己的灵魂了,而是一种变形的符号。教育在很大程度上,让世人膜拜顶礼,因为有着更多的附加值。今天,人们对教育连崇拜和艳羡都没有了,教育纯粹地扭曲和畸形,从一个幼儿开始,从一个孩子人生的起步开始。教育有时候足以毁掉一个孩子的天性和纯真,足以挥霍一个人一生的幸福和快乐。
今天,我所面临的是延续着伴随着生命前行的现代教育,教育的惯性呢,都有可能像瓦片一样无法承受风雨的磨砺而破碎失却其精髓呢。尽管教育的涛水依然在澎湃,一浪推着一浪,波涌着时代前进。
曾几何时,教育已经失去了文化的元素,失去了其存在的生命,成为一枚失血的瓦片。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其隽永的魅力,显得粗俗而无光。曾几何时,教育确实充满着经典文化的血脉呵。
如果能回归到教育的纯粹和自然,我将厮守这一块净土。我会在教育的土壤里根植一块自由的天空,让我的智慧在思维里发芽生长。现在,我在这块静谧的幽境里徘徊,远远地听到了教室里孩子们稚气地朗读《论语》,那琅琅书声,让我又回味着古书院的前世今生。
走在这块土地上,我随处可以看到瑶民朴实而热情的笑脸,看到稚拙而天真的学童渴望的目光。孩子瞳仁里蕴含的成分足以让我不敢放弃对教育的神往和坚忍。
来源:江华新闻网
作者:文霖
编辑:redcloud